HR日记:来自常青藤的姐姐

1
星期一下午,我面试了一位候选人。候选人很资深,但同时,也意味着要价颇高,甚至高于公司里一些与他资历背景相当的同事目前的薪资水平。
新员工和老员工薪资倒挂,这是很危险的一件事,所以我决定找这个岗位的需求部门负责人沟通一下,便径直去了王春彬的办公室。
办公室的门半开着,里面传出王春彬的声音,语气不善,“我说了我们现在安排不出人来,杨经理你这样做,是要强人所难吗?”
“这是怎么了?谁在里面?”我压低了声音问坐在门口的一位同事。
那同事见到是我脸色尴尬,只回答了我的后一半问题,“安全开发部的杨经理。”
杨观澜?
我微微皱了皱眉。这位姐姐,可不是喜欢绕弯子的人,怕是会和王春彬顶上了。
果然,他话音一落,杨观澜就开了口。
“王总。”她声音平静,说的话却带着理科生特有的逻辑。
“上个月6日,我第一次找您,希望您安排现有的几条产品线负责人给我的团队做产品培训,您说他们赶交付没时间,推迟到20日。”
“20日,我再次找您,您说大家都很忙,推迟到这个月初。而现在已经又是月底了,据我所知各个项目进展正常,因此我可以推断,您的事业部同样运转正常。”
“那么,请问王总,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您仍然无法安排人员为我的团队提供培训,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,这个培训将永远不会开展?”
“永远不会开展?”王春彬冷哼一声,“杨经理,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?项目忙不忙有目共睹,难道是我王春彬为难你?”
“我知道你的团队,现在是总经理的新宠。没问题,你去让总经理给我下命令,只要他说话,不管耽误多少事儿,这个培训我都立刻给你安排上。这样,您满意了吗,杨经理?”
这是什么话?我抬手揉了揉太阳穴,预感到又有躲不开的浑水在等着我了。
2
杨观澜是薛仲研究生时候的同学,和我也是多年的朋友。
三个月前,我们公司决定组建网络安全团队,于是我把在国外从事网络安全多年,正跃跃欲试想要回国发展的杨观澜推荐进了公司,做这个团队的负责人。
当时,我对总经理提出了两个要求:第一,给予她足够的信任,让她放手去做;第二,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和她之间的关系。
事实上,应该说从一开始,我就已经预想到,杨观澜这个空降兵需要一个艰难的适应过程。
适应成了,她是一条龙,能带着公司走向二次创业的巅峰;适应不成,她就会和大多数空降兵一样水土不服,最后黯然离去。
“既然这么凶险,你总把主意打到自己人身上干什么?”散步的时候,薛仲笑着问我。
“你怎么不说我是在给自己人机会呢?”我不服气。
“回国是观澜自己的决定,只要她回来,不管去哪家公司,该经历的都得经历。来我们公司,至少还有我照应一下,不好过她一个人孤军奋战?”
杨观澜入职那天是星期一,公司核心管理层会在每个星期一下午开例会,总经理打算借此机会把杨观澜介绍给大家,因此在所有议题讨论完毕的时候,便让我请杨观澜进来。
职场上,有时候外表也很重要,而杨观澜和大家的第一次见面,就吃亏在了这个外表上——并不是她长得丑,客观来说,她甚至称得上是个美女。
然而,杨观澜的长相和声线都偏冷,又一贯喜欢中性打扮,所以不熟悉的人,很容易会觉得她高傲冷漠。
时任公司唯一一个事业部总经理的王春彬当时就是这个感觉。
3
“这年头儿,真是远道的和尚会念经。”总经理那边刚介绍完杨观澜,王春彬就歪过头来在我耳边嘀咕。
我忍不住笑了,“您客气了,您可是咱公司土生土长的人才。”
“我算什么人才呀,哪比得了人家,”王春彬鼻子里哼了一声,“又是博士,又是常青藤,也难怪用鼻孔看人,谁叫人家背景硬呢?”
这就酸上了。我心里咯噔一下,赶紧把话往回拉,“她那个团队要在原有产品上扩充,打造成安全检测平台,所以肯定要向你这边请教的。”
“别,不敢当。”王春彬半真半假地说,“我这两下子在人家那里班门弄斧可就贻笑大方了。”
这个头开得不好。等散了会,我发了条消息给杨观澜。十分钟后,我们两人已经坐在了楼下的星巴克。
“有事儿?我那边很多资料要看,你长话短说。”
杨观澜一贯的直率。
“好,那我就直说了。你和公司里的人打交道的时候,别人无所谓,王春彬那边,一定要注意态度和方法,千万别得罪他。”对于朋友,我向来也不喜欢绕弯子。
“王总?”杨观澜怔了一下,“我都才刚认识他。”
“没错,就是你刚认识那个王春彬。”我解释。
“原本我前两天就想找你聊,又怕言过其实把你吓退了。然而你既然来了公司,就要明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,而有江湖,就有江湖规矩。”
说到这里我笑了。
“这个江湖规矩第一条,就是如果必须得罪人,也要有所选择。有些人但凡可以搞好关系,尽量就搞好一点。咱们公司你第一个应该搞好关系的就是王春彬。”
“他那个人我了解,有能力,但是被捧惯了……”
“苏耘,我是来做事的,”杨观澜打断我,“以最优的时间做出最好的产品才是我的目标,其他的我不关注。”
我苦笑,这果然是我熟悉的杨观澜,比我的薛博士更像个理工男。
“那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告诉我。”最后,我只好说。
4
王春彬确实是个能人。
他从大学毕业入职做研发工程师,到后来挖掘出新业务需求,再后来带着几个人没日没夜地干。
最辛苦的时候挂着心脏起搏器加班几十个小时处理现网问题。最后一步步走到今天,终于成了为利润贡献半壁江山的封疆大吏。
也正因为这样,他逐渐有些居功自傲,也可以说,膨胀了。
其实这个问题,我调来的时候就已经初现端倪,所以我当时就提醒自己,在他面前,要捧着,让着,忍着。所以这么多年来,我们的关系可以说还不错。
可杨观澜和我不同,她有才华,却也更直接,所谓的人情世故、中国式管理什么的,她是看不上的。她只认一样,就是把事情做好。
所以她很快就碰了壁。
杨观澜的团队,目标是做出第二代平台产品,所以她首先就要去了解第一代平台产品。
而第一代平台产品,是由王春彬的团队缔造的。
于是杨观澜入职两周以后,直接找到了王春彬,希望他安排人给自己的团队做产品培训。
她还列了一张清单给王春彬,表明自己的培训需求。
这是一种很高效的工作方式,既不浪费彼此的时间,又可以很快达到预期效果。
然而,当我听说这件事的时候,我就隐约预感她这件事搞不成——以王春彬的个性,他必然不能接受这种短平快的沟通方式。甚至于,他会理解成杨观澜在命令自己。
果然,杨观澜失败了。
她甚至在第三次找到王春彬的时候,被王春彬直接顶了回来。
“让总经理给我下命令”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,可见王春彬是不打算配合她了。
更可能,王春彬是故意的,只是想要试探一下,在总经理的心目中,自己和杨观澜的分量。
我微微摇了摇头,事已至此,我不得不找观澜谈一谈了,否则这个空降兵,眼看着就要出师未捷。
5
难得,总经理和我意见一致。
有了他的支持,我找杨观澜更名正言顺。其实我也担心过分维护她,总经理会认为我在拉帮结派。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立场,我怎么就知道他不会猜疑我呢?
“想得真多,”薛仲听说我的这种想法,笑得眼角纹路都荡漾开了,“他信任你,咱就好好做,不信任,正好来我这边。反正我也挺需要你的。”
他倒是打算得好,他那边分管人力资源与运营的副总经理出了点问题,希望我去收拾烂摊子。可我自己在公司做了这么多年,付出过那么多努力,说实话,我舍不得。
我再次找了杨观澜,只不过这次是她带着一家人来我家里吃饭。
其实杨观澜只是性格直爽,离开了工作场合,她并不冷漠,更不高傲。我们把两个男人赶进厨房做饭,自己则各端了一杯咖啡窝在阳台上聊天。
“太难了,苏耘。入职这几个月,我失眠的次数比我在加拿大这么多年的都多。”放松后,杨观澜忍不住向我吐槽。
“先不说王春彬那边耽误了我多少事,就说其他部门吧,比如采购部,我提了一个物资申请,一周以后问,他们说有更紧急的采购任务,让我等等。”
“销售那边也是,想找个人协助对接客户需求都不容易。”
“之前我在加拿大,所有的规则都非常明细,你只要按照规则做就行了。但是在这里,我要去协调各部门,而他们愿意配合到什么程度,我完全控制不了。”
杨观澜很少这么多话,应该是忍了很久,所以我没有打断她,让她一次把所有问题都说出来,我们也好对症下药。
“我想或许我真的是水土不服吧,苏耘,我现在真后悔开始没听你的。可我大张旗鼓地回来了,总不能灰溜溜地走吧?该怎么办,你给我指个方向。”
她说完看着我,难得地露出一副小学生的表情来,我揉着额角笑了。
6
在我的想法里,入职一家新公司,就好像一条活蹦乱跳的鱼,被捞进了另一个池塘。
这时候你不能总想着以前怎么样,此一时彼一时了。你要生存,就要观察这个池塘的形势。
如果一群鱼游来游去的时候,总有一条鱼占据C位,而每当有人投食,只要C位鱼在,其他鱼都很少会去抢,甚至配合这条鱼,那么这条鱼就是池塘里的大咖。
你根基未稳的时候,轻易不能得罪。
有些新鱼总以为自己有能力,得罪一条鱼没什么。实际上你得罪了C位鱼,并不是得罪一条鱼那么简单。这条鱼对你的态度,其他鱼都是看得到的。
不只如此,他们也会据此调整对你的态度,因为他们会判断,你会不会长久地留下来并且取得话语权。
王春彬就是我们公司的那条C位鱼。
“你说这个我现在信了,可得罪都已经得罪了,无法挽回。”杨观澜摊摊手,“说第二招,我不相信你没有。”
这就是和朋友做同事的坏处,你了解她,她同样了解你,想要藏私太难了。
“你一个年薪百万的金领,会没有办法?我不信。”我学着某著名主持人的腔调,把杨观澜逗笑了。
“我是不是应该找个人结盟?”她试探着问。
有人说读书多的人智商高情商低,其实不存在的,就看她肯不肯用心。比如杨观澜,典型理工女,可脑子好用,一点就通。
“谁比较合适?”见我点头,杨观澜紧接着问。
我把公司所有有分量的人在心里过了一遍,吐出两个字,“文总。”
7
文总名叫程文,今年三十六岁,比王春彬年长一岁,是公司的创业元老,目前任职研发总监。
但是他这个研发总监,只负责公司传统产品的升级维护,对于王春彬的那个事业部,是没有管辖权的。
“他?”听了我的话,杨观澜微微眯起眼睛,琢磨了一会儿才问:“是因为他那边的产品,也可以进行整合,作为我的团队进一步研发的基础?”
“不只是这样,”我摇头,“也因为他和王春彬之间的关系。”
说起来,王春彬是被程文招进公司的。他现在那个产品系列,最开始产生想法时,也是程文支持他把想法付诸实践的。
后来,王春彬的产品研发出来,受到客户高度认可,并且每年以百分之几百的速度增长,终于引起了总经理的重视。
与此同时,公司原有产品的市场份额已经趋近饱和,甚至因为一些客户引入越来越严苛的招投标机制,导致这部分产品的利润率持续下滑。
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,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是如此。所以,到两年前,从某种程度上,程文已经无法驾驭羽翼渐丰的王春彬了。
于是,总经理找王春彬进行了一次深谈,之后不久,就将王春彬那个团队独立出来,成立了一个事业部。
然后,王春彬开始高调地招兵买马,我去年所招聘的技术类员工,绝大部分都是提供给他的部门。
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,程文此人,是个书生型管理者,心胸也算开阔,不太会因为别人强大起来而去搞些尔虞我诈的事情出来。
偏偏王春彬自己膨胀了,想要独占所有产品共用的测试资源,甚至屡屡因为优先完成谁的项目而和程文发生冲突,完全没有把自己的老上级放在眼里。
后来他甚至更过分,不知道怎么说动总经理的,把测试部整个调入了自己的事业部,别的部门需要测试资源,都要经过他的审批后调配使用。
这口气,程文硬是忍了下去。
实际上他不忍也没有办法,两个人的分量,已经在走向失衡。
“你需要盟友,以摆脱对王春彬那个产品的依赖,而程文比你更需要。你的团队,可以让他的老产品焕发出新的生机,甚至获得涅槃重生,所以你说他会不会愿意和你合作?”
“那总经理那边呢,会不会觉得我……”难得杨观澜这个理工女能想到这一步,看来最近的失眠也不是没有效果,最起码她开始关注产品以外的东西了。
“你以为总经理不希望有人来制衡王春彬?”我笑了,“哪个老板希望看到一家独大?”
说完这句话,我看见杨观澜颜色偏淡的眸子里,亮起了一束火光。
8
星期一中午,我和杨观澜出去吃饭,在餐厅“偶遇”了一个人来吃饭的程文,于是我们顺便拼了个桌。
中国人,吃饭的时候是要聊天的,否则大家都会觉得尴尬。
于是我提起杨观澜在国外的工作,程文也饶有兴趣地参与了进来,后来不知怎么,话题就转到了杨观澜和王春彬的那场不太愉快的对话上。
“我也没想到王总对我的意见这么大,”杨观澜微微苦笑,“其实我并没有拿总经理去压他的意思,我只是想把工作做好。”
“我理解,”程文点了点头,“他那个人就是那样的性格,你也没必要放在心上。我倒是觉得,这件事找张总协调一下未尝不可,毕竟总经理的站位,肯定是更高的。”
“找张总协调?”我笑了。
“您可别逗了。就王总的脾气,如果观澜真的这样做了,怕是要被他记恨上,到时候说不定又来个拍桌子瞪眼睛,让张总二选一,您这不是为难张总吗?”
我这话并不是随口说的,背后有个典故。
当时王春彬还不是事业部总经理,只是程文下面的项目经理。
有一次因为他要求测试部先测试他的项目,被测试部经理拒绝了,在会议室和测试部经理吵了起来,拳头差一点就打在对方脸上。
这还不算完,吵完架他摔门而去,进了总经理的办公室,扬言要么他走要么测试部经理走,他不想和这种人共事。
总经理办公室的门没关,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,大家表面上不说什么,可私下里都等着看总经理的态度。
总经理却一点表示也没有。只有我知道,他气得摔了一个上好的景德镇瓷杯子。
“您消消气,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吧。”我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倒霉差事,并且在和他们私下聊了一个星期后,终于把这两位弄到一张桌子上吃了饭,这件事才算是翻了篇。
那时候的王春彬,还没有现在的分量。换成今天的他来做这种事,说不替杨观澜担心,是不可能的。
9
三天后,杨观澜团队进行了一次产品培训,主讲人是程文。
程文分管的公司传统产品,目前在很多客户那里使用。只是市场已经趋近饱和,新的需求少之又少。
“杨观澜建议我,让她的团队在老产品上做二次开发,增加安全检测功能,现有客户可以免费升级,试用六十天以后再决定是否购买,你觉得怎么样?”总经理问我。
“产品和市场方面,您都是行家,我却是门外汉,您这话可问错人了。”我笑着说。
“可你了解杨观澜。”总经理神色不动,话越说越深,“我做事,向来只看人。遇到能成事的人,就算事情有风险,我也会去做。”
看来,我必须要表明我的看法了。
“当年,她研究生快毕业的时候,学校可以保送她出国读博士,但不是她想去的大学,杨观澜拒绝了。后来她自己申请了斯坦福,成为那一年全校唯一的一名华人女博士。”
我放慢了语调,给他思考的空间,“所以,您觉得杨观澜这个人,是不是能做事的人?”
总经理最终同意了杨观澜的建议。
“在传统产品上进行二次开发?”我偶然听见王春彬在背后嗤笑。
“框架老旧,可视化程度低,她还要再开发,这不是瞎子点灯吗?喝了几年洋墨水就以为自己上天了,自大的女人!”
我知道很难,杨观澜也知道。
比技术方面更难的,其实是市场领域。
传统产品是配合客户传统业务使用的,而客户现在的目光都聚焦在新业务上,预算都分配在新兴互联网产品方面,传统业务的升级,根本没有人去关注。
要做出来产品,并且吸引住客户,让他们主动把预算从别的产品上调整过来,这可不是随便说说就能做到的。
原本下班就走,坚持工作和生活必须各司其位的杨观澜,开始加班了。有几次我找她一起吃午饭,她都摆摆手,“还有个小组讨论,你自己去吧。”
但就是在这种压力下,我却没看到杨观澜有半分焦虑,甚至她的状态越来愈好,好像之前因为各部门不配合产生的那些苦恼,已经全部消失了。
用薛仲的话说,喜欢做产品的人,你让她能专注地做产品,其实是很快乐的。这时候的压力,不过是她的助燃剂。
两个月后,杨观澜的团队出了第一个版本。
然而,效果并不好。客户担心升级会影响传统产品的稳定性,都不同意升级。
那段时间公司内对她的冷嘲热讽不少,然而杨观澜似乎进入了一个真空环境,所有这些都被她屏蔽在外。
“稳定性到底怎么样?”我私下里问她。
杨观澜摇头,“以客户现在的数据量,完全没有问题。但我理解他们的担忧,我已经在做第二个版本了。这个版本即使出问题,它也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自动备份并恢复。”
听她这样说,我便放了心。
杨观澜这个人,只要她说到的,一定会做到。
10
第二个版本部署在客户系统上的那天晚上,杨观澜一夜没睡。
后台数据显示,产品在客户那边运转正常,安全检测全面启动,实时报告正在生成。等天亮客户上班,就可以查阅检测结果。
“我会给他们一个惊喜的。”顶着黑眼圈的杨观澜语调平常地说,“也或者是惊吓。”
事实证明,的确是惊吓。
多个客户报告异常,这表明,有来历不明的访问者,访问了他们的网站、邮箱和数据库,而他们过去对此一无所知。
杨观澜的产品完全达到了预期效果,甚至更好。
客户那边炸了锅,并没有等到试用的六十天结束,事实上第一个月,就有将近30%的客户与公司签订了采购合同。到了第二个月,这个数字已经上升到70%。
同时,公司销售额停滞多年的传统产品,也开始产生新的订单。
“如果是在王总那个产品基础上开发,效果可能会更好。”这种议论声逐渐在公司里响起。
也有人私下说,是王春彬刁难杨观澜,杨观澜才转身选择和程文合作。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,否则这回立功的就是他了。
王春彬对此很不满,甚至找到我,要求处理制造谣言的同事。奈何他也找不到这些话到底是从哪里开始的,最后只好不了了之。
然而,杨观澜和王春彬之间的矛盾,到底是积累下来了。就好像一颗定时炸弹,我知道它迟早会爆发的。
我和杨观澜都在等着那一天。
11
那一天,比预想的来得更早。
三个月后,我正在和杨观澜、程文开会,讨论下一阶段的工作计划和人员需求,王春彬突然推开会议室大门走了进来。
“谁让你调动测试部的人的?”他直接走到杨观澜面前,“啪”的一声拍在桌子上,“你影响了我的开发进度,我告诉你这笔账咱们得好好算一算!”
“从测试部中调出一个组,专门负责我这个产品,是总经理同意的。”杨观澜等他说完,才平静地开口,“如果您对此有意见,请您和总经理沟通。”
“拿总经理压我是吗?”王春彬冷笑,“杨观澜,别以为你做了个什么产品出来,就可以只手遮天了。”
“现在公司最大一块销售收入还是我这个部门创造的,你的产品到底行不行,到今天为止还很难说吧?你就算要嚣张,也为时过早了。”
“我没有嚣张过,”杨观澜依旧很平静,“人员调动是业务需要,并不是我想独占资源。”
“是啊,王总。”程文在一旁开口,“加强测试能力,是客户的建议,杨经理不过是在满足客户需求而已。要知道,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做出一点成绩就洋洋自得的。”
这话彻底激怒了王春彬。
“你是说我做出一点成绩就洋洋自得?”他抬手,再次用力地拍在了桌子上,“我王春彬所有的成绩,都是我和我的兄弟们一步一个脚印拼出来的。”
“不像有些人,占着茅坑不拉屎,最后还得靠女人去开拓新局面,丢人!”
程文气得脸色发白,“王春彬,请你说话文明点……”
“王总,程总,都消消气,这是上班时间,咱们就事论事。”我不得不站起来劝阻,要不然等会儿两个高层打起来,可就贻笑大方了。
“我和他们论什么事,我没有这闲工夫!”王春彬转身,一脚把旁边的椅子踹开,“总经理同意调我的人是吗?我找他说去!”
“那是公司的人,王总,请您自重。”杨观澜面无表情地说。
王春彬没说话,回手重重地甩上门。
“你看他你看他,苏经理,这是事业部老总还是占山为王的土匪?”程文指着门口,一张脸又由白转红了。
12
总经理这回并没有站在王春彬那边。
在王春彬大闹会议室的第二天,测试部一组人调入杨观澜的部门,专门负责她那个产品的测试。
“张总是想把那个部门做成第二个事业部吗?”有后知后觉的同事向我打听。
我什么也没说,然而公司里的风向却慢慢变了——
销售部和售前部都专门配了人员负责杨观澜那个部门,采购部已经把她的采购优先级排到了最高,就连一向只帮王春彬贴票据的出纳小妹,也开始主动帮杨观澜贴票据。
尤其是杨观澜经常陪同总经理宴请客户高层的消息传出来以后,她俨然成了公司里的新贵。
这些杨观澜并不在乎,她只专心于她的产品。
“主席说,没有网络安全就没有国家安全,正是因为这样,我才想要回国。做网络安全产品是我的家国情怀,只要能让我好好做产品,其他我不关心。”杨观澜说。
可有的人不这样想,尤其是王春彬。
不久以后,我再次被总经理请进办公室。
他的办公桌上,又换了一个杯子。
“王春彬说我卸磨杀驴,苏经理,你说他这是骂我还是骂他自己呢?”总经理指着对面王春彬的办公室说。
我忍不住笑了。
但他的下一句话就让我笑不出来了,“偌大一个B市,难道就找不到一个可以替代王春彬的人吗?苏经理,你今天给我交个底,能找到,还是不能?”
这话真是套路深。
我说能,传出去就可能变成“苏耘说能找到人替代王春彬”,那我和王春彬之间的关系就彻底掰了;我说不能,总经理现在就要给我一顿批。
“张总,”我拿过他的杯子帮他接了一杯水,“您先消消气。王总的性格,你我都知道。但人家不是说了,人才都是有脾气的,这也正常。”
“那就可以和我叫板?多少次了,苏经理,你说说,这都多少次了?”总经理咬牙切齿。
“我以前容忍他,是因为他脾气差归脾气差,大局观还是有的。可你看他最近,咬住人家杨观澜不放,我要是再容忍他,好像我们公司缺了他就不转了似的。”
“这一次我不管,你必须想一个办法,让这小子别再来和我找麻烦。”
其实办法也不是没有。
我们公司正在选拔后备人才队伍,我从王春彬下面的部门经理中挑了两个拔尖的,由总经理亲自指导。
如果王春彬想明白这就是在备份他,对自己的行为有所收敛,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。否则,早晚他会和程文一样,被自己培养出来的人踩在脚下。
尾声
第二年,公司成立网络安全事业部,由杨观澜担任事业部总经理。
王春彬找了个周末,亲自给网络安全事业部的人做了自己这个产品系列的培训。
那天我的车送去保养,他送我回家。
“怎么想开了,愿意和她合作?”我问王春彬。
“奔四的人了,是应该想开点。”王春彬边说边摇头,“古人说识时务者为俊杰,产品做出来,利益是大家的。我犯不上和钱过不去。”
这话我也问过杨观澜。
“王总这个人虽然刚愎自用,但是他做东西还是有点匠人精神的,我很欣赏。”杨观澜坦率地说。
“刻意记着那点不愉快没必要,还是那句话,我是回国做产品的,只要对我做产品有好处的人,我都可以合作。”
这一刻,我突然明白,这位从常青藤回来的姐姐,她的胸襟不局限于池塘。我过去拿池塘里的鱼来比喻,是看低了她。
我忍不住笑了。
也许我的池塘理论只适合像我这样平庸的鱼,而她,是一条锦鲤。
作者有话说:hr日记倒计时,且看且珍惜哦(´-ω-`)新系列《裁员专家》,看高冷干脆御姐范儿大女主手起刀落裁,裁,裁